忧郁的扫福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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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影日】溺水者

By 白水


*


00

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,无论好坏。

 

01

 

八月中旬的东京,在黑尾前辈的邀请下,我从意大利赶回了日本,去参加那场被所有人称之为梦之舞台的全明星对决。

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过接触,可以算是老熟人相聚。我们聚在一起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,无论输赢,这都是一场无比精彩的、所有人都为之付出所有专注力的比赛。

我们能凑在一起实在难得,于是决定在赛后一起去聚餐。

木兔前辈喝醉了,举着手机一直扯着我的外套要给我看什么“关于炭的一百种用法”。烤肉店的这层被我们包场,天花板上的灯光昏昏黄黄,木兔前辈拿不稳手机,屏幕的光亮晃得我眼睛疼。

我想告诉他他打错了内容,搜索界面一根炭的图片也没有,只有一串乱码。但很显然,和醉鬼讲道理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很合理,我怀疑我也喝醉了一点,只有一点。

在木兔前辈终于要将手机拍在我脸上的那个瞬间,我被一只手抢先一步按住了脸。

这人的手指压住了我的眼睫,我透过他的指缝,看他把木兔前辈的手机稳稳接住,我知道他是谁。

日向的手掌上有一层不算薄的茧,那是他日复一日地在沙滩上打磨下来的痕迹,蹭过我的脸时,是略粗糙的摩擦。

这感觉很奇妙,日向的手也不是第一次蹭过我的脸,只是我总会想起我的脸第一次被日向蹭过时的样子,那时这双手尚且稚嫩,它的主人也是。

然而就像我早已不是十五岁的我,日向也不是十六岁的日向。

我今年26岁,日向过了生日,是27岁,我们已经长过了一轮十年,长过了数以千计的日夜,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。

等我回过神时,木兔前辈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去找牛岛前辈了,日向毫不见外地挤进我左边的缝隙坐下,哪怕我右边的位置明明那么宽敞。

“你和木兔前辈说了什么?”我盯着玻璃杯里晶莹的酒液,微微动了动手腕。

“只是听他介绍了几种炭的用法,木兔前辈说,他要去和牛岛前辈讨论讨论。”

日向的体格早不如当初的瘦小,和我挤在沙发的一隅格外拥挤。我不经意间接收到路过的佐久早前辈复杂的目光,他大概觉得我们两个脑子都有问题。

一个硬生生挤得腿都伸不开,一个不动如山甚至不愿意屈尊向旁边挪一挪。

“影山,很挤诶。”日向正捧着手机刷推特,说着不轻不重地踢了下我的小腿。

“你可以去坐另一边。”我说。

“我不要,为什么不能是你坐过去一些呢。”日向轻轻笑了一声。

他是从来不会和我讲道理的,这我一直知道。

日向刷着手机,时不时乐呵两声,这么大一团贴着我的手臂和大腿抖抖抖。在他的手肘不知道第几次撞到我的腰时,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扣住了他的手腕。

他的注意力从手机屏幕转移到了我身上。日向挑了一下眉,看了一眼我扣住他的手,随后熄了屏幕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。他没有挣开我的手,而是伸手夺走了我的酒杯。

仅剩的一些酒液被他喝了个干净,日向的嘴唇抿出一层淡淡的水光,我看他的喉结滚动,下意识也跟着他咽了一下。

“今晚要跟我走吗?”他畅快地放下酒杯,凑到我耳边来悄声说着。

日向呼出的热气带着酒精掠过我的耳廓,我听见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。

他问我是不是喝醉了,我没有回答他,只安静地抓着他的手。

这个坐着我和日向的角落好像被悄无声息地划出了界线,不远处的木兔前辈正在和牛岛前辈展示他搜索到的木炭种类,而牛岛前辈一本正经地告诉他,手机界面上什么也没有。宫前辈和及川前辈正在争论今天谁的表现更出彩,其他的人有些在玩桌游,有些围着烤肉架聊天。

只有我和日向在这里。

“刚刚我看见了一个话题。”日向说,“有球迷说没能看见我们在场地的同一边很遗憾。”

“嗯。”我觉得酒劲有些上头。

“你呢,影山,你也会遗憾吗?”

日向眼瞳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是深棕色,让我恍惚记起十年前的那场庆功宴,在我们还不是前辈的时候,日向误喝了乌养教练的酒。那时日向的酒量和他当时的打球技术一样烂,酒品也奇差,抱着我又叫又闹一刻也不消停。离学校不远的小餐馆里,日向的眼瞳隐在并不亮堂的灯光下,看起来就是这样通透的深棕色。

那天我们两个都没办法回家,乌养教练将我们和日向的自行车一起打包去了他家,在客房里住了一晚。日向折腾了我一个晚上,从床上滚到地下,我困得不行,最后隔着被子把他压牢了。日向扑腾挣扎无果,开始骂我霸道,我说你最好闭嘴,不然我可能会揍人。

他果然安静了一会儿,但马上又吵闹起来。他说他睡不着,他说影山为什么我打球这么烂,他说今天的比赛明明有很多分是他不该丢的,他说教练的酒好苦,苦得他舌头现在还是麻的。

日向尚且瘦弱的手臂忽然抱住我,将一点湿润粘上了我的颈侧。

他说影山,怎么办啊,我好像喜欢你。

也许是我终于被他磨过了困倦的生物钟,日向的体温带着淡淡的酒精味,我从来没有像在那一时刻的清醒。

我说日向,你喝醉了。

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抽抽噎噎地好几次差点没喘过气,我想给他留点空隙,他却死活抱着我不撒手,不让我起来。我们紧紧贴在一起,我能感受到日向胸腔里的心脏剧烈的跳动。

他说影山,你喜欢我吗?你会喜欢我吗?

我说不出话,只慌乱地推开了日向的胳膊,再把他扛上了床。日向抱着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座小山丘,背过身去倔强又小声地哭了一个晚上。

现在想来,我那时的沉默大概是一种无法弥补的逃避,而放任日向的哭泣,彻底捏碎了他的心脏。

日向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,他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,哪怕像我这种“不好相处”的人,也成为了他最亲密的人之一。

可日向也是个骄傲的人,无论是我在那个夜晚的逃避,或是在那之后只有我一个人的不自然,都让他不愿意再回头。我发现自己在感情这方面落后于他,但日向在痛哭一夜之后转身就走,将我独自一人留在那个酒气和泪水混在一起的夜晚,并未留给我一点反应和思考的时间。

他有时很感情用事,有时又理智到残忍。

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,无论好坏。

我能在那个晚上丢弃日向的心意,他当然也能丢掉我的。唯独在喜欢日向这件事上让我觉得一切都毫无道理,无法掌控。日向清楚我的心意,他也仍旧喜欢我,可我们从没有在一起过。

我们将情欲两个字分开,日向不愿意和我谈情,却愿意和我沉溺欲望。

在无数个意乱情迷的瞬间,我都想剖开他的胸膛,看看他的心脏到底是不是在跳动,看看他的血液到底是不是热的,或是把我自己的心脏剖给他,再问问他是否满意。

是否能原谅那个我将他推开的那个夜晚,是否愿意重新看看我的心。

眼前出现的一只摇晃的手将我的思绪拉回,我侧过头,日向的脸和记忆里的样子缓缓重叠。虽然五官和脸的线条再叠不上了,但他笑起来的样子没怎么变,几乎和从前一模一样。

“今晚要跟我走吗?影山。”他看着我,眯眼时眼尾会扬起漂亮的弧度。

我没有回答他。

 

但我知道一切都会如他所愿。

 

02

我其实不大喜欢回忆。

 

03

 

太久没见,我们都有些失控。

在性事上日向也从未对我收起过爪牙,背脊上一片火辣,想来又是斑驳交错的抓痕。但我也不会让日向太好过,毕竟只有在这个时候,我才能将心底积攒的隐晦情感发泄。

“影山,你好凶。”日向长长的眼睫湿润,眼尾泛红。

我心想凶什么凶,你这不是还有力气说话么。

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,一边喘气一边露出餍足的笑,我知道他只是喜欢我的脸,但我也还是高兴。

我像个在沙漠中长远徒行渴水的旅人,这一点点的喜欢就是漫漫风沙之中的绿洲,哪怕只是我臆想出来的蜃楼幻影,我也仍然甘之如饴。

我承认我有些沉溺于放纵的快感之中,这是我难得能与日向负距离缠绵的时刻,我们从不谈情,但至少愿意同彼此释放欲望。

这样也很好,这样就很好。

“影山。”

“影山。”

“影山啊……”

日向眼神迷离,一声一声叫着我的名字。我既快乐又痛苦,我们在欲浪狂潮中不断下坠、下坠,直到迷失自我。

“你讨厌我吗?影山。”

日向抱着我,最后只剩下了这句话。我不回答,他就一直问,一直问。

我不爱听他这么问,如果日向能把讨厌这两个字换成喜欢,我大概会好好回答他。

可他就是较上了劲,非要从我这里讨要一个答案。我附身抵住他的额心,然后堵住了他的嘴。

我想回答他,我讨厌你,日向,我讨厌你。我讨厌你明明清楚我的情感,却放任我沉沦。我讨厌你从不划开我们之间的距离,让我既侥幸又厘清。

我讨厌你堂堂正正,我却心生龃龉。我讨厌你毫无负担,我却问心有愧,愧于爱意。

我讨厌你教会我什么是爱,却并不止爱我一人。我讨厌你的决绝、你的残忍,我讨厌太阳平等地温暖他接触的每一个人,讨厌你在一片孤寂之中握住我的手,给我拥抱又抽离。

我讨厌你,日向,我讨厌即便如此也让我说不出讨厌的你。

日向的唇被我吻得有些肿,他的指腹滑过我的眼角,擦出一点湿润的痕迹。我才发觉自己眼眶酸涩,鼻尖发酸。

他将手掌贴上我的胸膛,眼眸微转。

“你原来也会为我哭啊。”

我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,清晰的振动仿佛将我带回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,我和日向之间的距离没有了那床被子,但碎掉心脏的人早就被调换了。

“你有喜欢上别人吗?”我捉住他的手。

“没有。”日向回答。

“一个也没有吗?”

“一个也没有。”

我真想问问他,这么多年,他到底是在折磨我,还是在折磨自己?

我说,日向,你大可以去喜欢别人,去爱任何人,任何值得你爱的人。我说你明明已经在往前走了,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沿途站点伸过来的枝丫。我说如果你想我认错,早在十年前我就认错了,我承认我在爱情里败给了你,你赢了,日向。

日向把手臂搭在我肩膀上轻轻一笑。

他说他能有什么办法,这么多年了,居然真的只喜欢我一个。

他说影山,我确实很爱你。

我在这个夜晚将他拥进怀里,我们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。偶尔说起高中时的事情,我总会停顿一下。

我其实不大喜欢回忆,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一刻不停地运转,跨越过的一天、一秒,都是过去。我们永远无法回到过去,只能一遍又一遍将其缅怀铭记。而回忆之所以珍贵,是因为时间打磨掉了周围暗淡,留下来的喜悦与美好就能挨过长久,再拿出来时也就熠熠生辉。

我虽然不大喜欢回忆,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很爱这些铺满磨难与孤寂的岁月,因为比起这些,我所得到的一切善意和爱意,才铸成了我今日的模样。

而日向就在那段我所珍视的岁月里,时至今日,他在我心中也依旧无人能及。

 

我们都是关于爱的溺水者,在滚烫又冰凉的欲望之中挣扎沉浮。

 

即便如此,也没有人愿意放手。

 

 

04

 

三天之后,我订好了回意大利的机票,日向还要在东京多待几天,于是来了机场送我。

飞机延迟起飞两小时,日向被候机室的空调吹得打了好几个哆嗦,此刻正紧紧贴着我缩成一团。我把外套盖在他身上,他还是冷得往我怀里钻。

我无奈将他抱紧,看他团在我怀里刷手机。

“有人在拍我们。”我眨了一下被闪光灯闪了一下的眼睛,拍了拍日向的背。

“拍了就拍了呗。”日向无所谓地说。

我说你是真的不怕和我传绯闻,日向靠在我肩膀上笑嘻嘻。

“你不想和我传绯闻啊?”

“是你会觉得麻烦吧。”

“有什么麻烦的,大不了我承认就是了。”

“承认什么?”

日向不说话了。

我伸手摁掉他的手机屏幕,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。他想抢回手机未果,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。

“承认我们在一起了啊。”

“我们什么时候……”

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啊?”

我紧紧搂住他的腰,问他这是什么意思。

“字面意思。”日向说。

“你都把我为你哭的眼泪还给我了,我就不能回头看看吗?”

我仿佛在这瞬间失去了声音,缓了很久也没能再开口。

日向趁机夺回了手机,还拍了拍我的脸。

“别太霸道了,王者先生,你凭什么规定我不能回头呢?”

“我想过了,我们都绊在一起这么多年了,就是和自尊较劲,那也太久了。”

“既然谁都放不下,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看看呢。”

“我想看看我能有多爱你,也想看看你能有多爱我。”

日向凑上前,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唇角。我再也克制不住地低下头,埋在他的肩窝。

“影山,我们要不要试着在一起看看?”

“要。”我听见自己说。

沉没在爱之中的溺水者们,终于尝试着抓紧对方的手。

爱带来剥夺氧气的绝望,也留下喘息的空隙,我们在暗流之中漂流许久,只有在相拥的那一刻,才真正停泊。

 

只有在你身边,才能算是归处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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